个人的脸，带着诡异的微笑，却是渐行渐远，只恨自己呼唤不出，也伸手不及。好半天才觉得呼吸平稳下来，手指也能动弹了，渐渐翻身起来，背上仍是一片凉津津的。和自己睡在一条通铺上的李吴氏又倒下卷了被子睡下了，平素两人言语并无交集，此刻也不指望她能做听众。冰儿顿感难言的孤独，停了一歇缓了缓神，起床穿衣，冷水洗漱，又偷偷把碧绿的玉箫带在身边，早早地出门备着斧头绳子之类，准备上山打柴。
&esp;&esp;张妈一脸诧异，道：“早点还没有好。”
&esp;&esp;冰儿道：“没好就没好吧。”
&esp;&esp;张妈见她比冬季刚来时瘦了一圈，想起苏里图嘱咐的“既要吃苦，又不可太过为难”，心里也觉得上司这个要求实在难做，缓了声气道：“这样，昨天厨下预备了些窝头，不过是凉的，你带几个走。”
&esp;&esp;
&esp;&esp;山林里早晨充满凉意的空气让冰儿的心里稍稍平静了些，劳作了一会儿，既是疲累，又是气闷，忍不住把东西胡乱丢在地上，坐在一棵大树下面发愣。早晨的山林深处静得让人害怕，冰儿忍不住伸手取出玉箫，凝视了好一会儿，那翠色的箫管通透莹澈，隐隐的红斑散布在四处，轻易也看不出来。这是她视作如生命一般重要的东西，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，凑到唇边一吹，仍能熟稔地飘出旋律来，纵使没有曲调，也颇显得婉转多情。
&esp;&esp;声音飘飘然散落到丛林的深处，似在山间打着旋儿又回来，不知何时，荡回的声音多了一重，比之于玉箫，音色清冷而诡谲了好些，带着些空洞的鸣音。冰儿一怔，停了吹箫，而远处的声音果然没有停息，呜咽一般继续震荡着她的耳膜。
&esp;&esp;“业哥哥……”
&esp;&esp;起身去找，林海茫茫，哪里觅得到？
&esp;&esp;冰儿不甘心，又取箫吹，声音较刚才急切，一会儿，对面也换了支曲子，仿佛应和一般，只是曲调本是欢快的小调，在那竿箫吹来，毫不觉欢畅。
&esp;&esp;是他！
&esp;&esp;在大理寺和宗人府的牢狱里百无聊赖，也曾翻来覆去地想，无奈无论是慕容业，还是穆老大，虽然形容那么清晰，在脑子里总是如在梦中见到一般，都只模模糊糊一个影子。两厢见面，在那么从容的时候，那么不会被打扰的时候，却突然觉得异常起来。
&esp;&esp;山林间被踩出的小路，曲折蜿蜒，掩映在绿树丛中，那个人带着一身露水，一丝笑也没有，静静如林间的小鹿，出现在面前。冰儿握着玉箫望向他：仍是一身黑色布衣短衫，领口袖口磨得翻着毛边，腰扎得紧紧，腿扎得紧紧，又高又瘦，挺拔而阴鸷，手里紧握着一竿白莹莹的骨箫，腰里插着一把尺余长的小刀，毫不起眼。望到脸上，最抢眼的是鹰翼般刚硬的长眉，浓黑舒展，几乎长至太阳穴边，而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在这样粗重眉毛的压迫下，竟也毫不显得逊色，一瞥过来，眼睛里永远消不掉的沧桑与仇恨，使目光如刀，生生地剜在人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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