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明刚从漫长的昏睡里醒来,但嗅着清淡好闻的、熟悉的安神香,他竟又有了点困意,可那一点郁气堵在心口,上不来也下不去。
宴明翻了个身。
柔软的被褥里露出一角赤色,他伸手揪出来,发现是一条熟悉的发带———大殷男子成年后需以冠束发,但秦曜总嫌麻烦,他说金冠打眼,银冠沉重,玉冠易碎,木冠不牢,所以习惯性地用发带在头顶上绑个高马尾,走动时头发在身后晃荡,有股和他同出一辙的神气劲儿。
秦曜爱穿深色的衣服,说是耐脏,但发带却大多颜色鲜艳,以至于在秦曜还没成年时,一群半大小子混在一起,一眼就能揪出他来。
秦曜以前抱着他嘀嘀咕咕说这些往事的时候,宴明好奇过他怎么不把发带的颜色换低调,秦曜叹了一口气,说他和他姐小的时候,他爹每次出门回来就爱给她姐带一些颜色鲜艳的发带,偏生他姐生性低调沉稳,不爱艳色,这些发带丢了可惜,送人却又不太好送,于是他姐干脆就转手给他用———弟弟捡姐姐不要的东西,简直再正常不过。
只是扎个头发,秦曜压根就没想那么多,结果因为他姐转手给他的发带太多,导致他爹以为他就爱这些漂亮颜色,只是不好向他张口,所以才找他姐要,于是下次归家,秦老将军带的漂亮发带更多了,秦静月怕伤了她爹的一颗拳拳爱子心,秦曜是粗神经一直没注意,结果恶性循环,等秦曜意识到不对时,他箱子里的发带都够他用十年有余了。
秦曜紧急叫停了他爹送发带的行为,但那么多发带弃置又可惜,于是十几岁的秦耀顶着鲜亮的颜色到了加冠,加冠之后就用得更习惯了。
当年的夜间闲聊宴明以为自己已经忘了,但看到属于秦曜的发带时,他却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这件事。
这是秦曜的发带。
宴明盯着它瞧了一会儿,突然意识到他现在好像不在客房,而是在秦曜的床上。
———好奇怪,在雁鸣关的时候秦曜常常和他睡一间帐篷挤同一张床,他并没有觉得不自在,现在反而觉得身上像有蚂蚁在爬,哪哪都怪。
大概是因为那天晚上秦曜向他表白了,所以友情变了质?
脑海里正在胡思乱想着,耳朵里突然捕捉到轻轻推开门的声音,宴明条件反射似的将他攥着的那条发带塞到被子里,宛如做贼心虚。
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宴明听到呼吸声,温热的气流拂过他的脸颊,有手放在了他额头上,像是在试温度。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装睡所以紧张,宴明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,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发带,柔软的布料在掌心里变形。
温热的呼吸一直没有离开,宴明甚至能脑补出秦曜盯着他瞧的画面。
咚!咚!咚咚———
视线被剥夺的时候,其他感官便会变得无比敏锐,心跳声好像就响在耳边。
“小宴。”他听到秦曜的声音,“你再不醒,我就要亲你了。”
宴明纹丝不动,稳如泰山。
他赌秦曜在诈他。
温热的呼吸突然凑近了些许,秦曜亲了亲他的侧脸。
宴明感觉自己的大脑像20863一样宕机了。
在他宕机期间,秦曜蹬脱靴子,掀开被子,像在雁鸣关的许多个夜晚一样,熟练地躺在他身边。
手掌被轻轻掰开,缠绕在指尖的发带被抽走,宴明怀里多了个人,或者说,他被秦曜拢在了怀里。
暖和的被子压在身上,热得似乎有些发燥,却又有些安心。
耳朵靠在秦曜的胸膛上,他听到熟悉的心跳,有规律的,一声接着一声。
在安神香里漂浮着的那点困意似乎终于有了归处,病痛将他拽着,坠往黑沉的梦乡。
迷迷糊糊的,似乎有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擦过鼻尖,如同短暂停留又匆匆飞走的蝴蝶———
一个稍纵即逝的鼻尖吻。
小宴在装睡。
盯着人瞧的时候, 秦曜得出这个结论。
哪怕睫毛安静,呼吸平稳,看起来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人只要醒了, 就证明已经脱离了凶险, 秦曜舒了口气,放心了不少。
小宴在装睡,秦曜便装傻。
他理不直气也壮地发出要亲亲的宣言,然后理不直气也壮地亲了亲小宴的侧脸。
小宴高烧了两日, 他两日便提心吊胆,几乎没怎么睡过,眼见着人平安了,浓重的困意席卷了秦曜,让他决定爬床,不是, 和小宴挨在一块儿补个觉。
怀里被熟悉的人填得满满的, 秦曜应该兴奋窃喜, 可他却莫名有些难过。
这两日小宴都在说胡话, 颠三倒四, 支离破碎,但秦曜从这些断断续续的呓语中,拼凑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真相————
小宴并不属于这里。
秦曜喜欢看杂书, 不拘是志怪传记还是市井闲谈,里面有不少都涉及到了“神仙妖鬼”的概念, 他起初只将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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